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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为什么需要庆典?
来源:法学院·知识产权学院     发布日期:2013-10-29     查看次数:
文章来源 法学院·知识产权学院

我们为什么需要庆典?

 ——9888拉斯维加斯法学院三十周年院庆致辞

蒋大兴

(北京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导师)

尊敬的各位师长、亲爱的院友们:

  大家好。每个人都会说,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、重要的日子,我们很多人围坐在这里,是为了湘大法学院的三十周年庆典。也许在将来,我们还会回忆起今天所发生的事,在这里见到的人。我们仍然会激动、欣喜和感激。我看到院网上的院庆材料,都用红色装点,充满喜庆。说实话,这还让我想到——已经逐渐被遗忘的红色年代,以及存在很多争议的红歌。在湘潭,这其实是有某种特殊意义的。   

  我们每个人都因为相同而又有些不同的原因回到这里。有人是为了庆典,那些成功的院友,他们必须回来,否则会被认为是不讲义气;还有人是为了回忆过去,为了寻找青春的足迹或湘菜的味道;更多的人是为了看望多年不见的老师、同学,或者老相好,甚至是根本没有见过的、漂亮的小师妹;当然,也还有一些人,例如,今天坐在这里的学富五车的专家学者——我们亲爱的老师,他们可能是为了学术,为了所谓的“法治湖南”……。尽管我们内心很清楚,就算我们在这里开一整天会,喝一整天酒鬼、湘窖或者浏阳河,法治湖南的进程也不会有多少改变,但我们仍要坐在这里,进行这样的努力。因为,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——这是一种精神和态度。   

  庆典是一件很累人的事——例如,师兄们常常会因为记不住结婚纪念日而被老婆责怪,可这不意味着你对婚姻不忠诚;相反,记住了并浪漫了结婚纪念日的那些兄弟,也不一定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定拥护者。还有,我相信廖永安院长这几天最不想做的一件事,就是跟人说话。可是,他必须不断地跟人说话、很热情地跟人打招呼——在庆典中,我们确实要做一些可能不太高兴去做的事,甚至还可能会产生一些误会、一些不快。那么,我们为什么还要庆典,这样的仪式到底有什么意义?  

  中国是一个庆典的社会。民间庆典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“还人情”,就像结婚,大操大办可能不仅仅是因为高兴,还是为了有机会把婚前送出去的礼金捞回来——人情就是不断地轮回。我们每个人,一生中都会参加很多类似的活动。我们也会不断地纠结是否还要继续参加,一些人开始逃避庆典,甚至,以习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,也开始来管这样的事。如果庆典确实如此劳心费事,那么——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庆典?

  今天的这个仪式,部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。对学校而言,庆典是为了传播一种责任、一种信仰。从我们毕业的那一天开始,我们就不断地被“世俗化”和“社会化”——有时真的不太容易说清楚,这到底是进步,还是退步?高校——这一曾经最纯洁的精神场所,物质得越来越像一个 “商人”。我们用管企业的方法管大学,大学成为一种生产基地,完全被动地适应着“高度商事化”的社会的各种需要、我们被动地不断从社会接受着受订单——相反,大学作为知识的创造者,作为道德的守护神,作为社会改造者的角色和功能在不断淡化。这一点,我们只要看看大学校董机构的组成就非常清楚。  

  今天,最受青睐的校董,不是著名学者,而是成功的、能带来物质资源的政治家、企业家或社会知名人士,校董会成了企业家和精英的俱乐部,而非大学的精神养成机构。高校仿佛没有钱、不位于发达区域、没有教师办公室,没有课题经费,就寸步难行。可是,我们忘记了,世界上还有一些很好的大学,它们不在城市中心。我们也忘记了,那些严谨的学术前辈,他们居于斗室,生活简单,却创造过至今仍令我们难望项背的辉煌。因此,我们需要沉淀下来思考——当我们有了越来越多的大楼、越来越高的收入、越来越多的项目、甚至各方面越来越接近发达区域时,我们是否也越来越靠近学术?我们是否清楚我们的使命?这是一个很难回答却需要正视的问题。 

  因此,我很感动法学院将三十周年院庆设计成一个特别的学术聚会,这是一种智慧,这显然也隐含着一种追求。大学,不仅仅要能回应社会的需求,还要有独立反思和评价社会的能力——我这里指的是所有的大学,无论它是靠近中央,还是偏在地方。如果我们不能成为社会的脊梁,如果今天的社会,大学全部丧失了这样的能力,那么,中国将没有希望——大学将堕落为低级的培训机构。我们也将——不再需要、不再怀念、不再期待大学。   

  这样的一种反思,是对常识问题的纠结。我们经常顺应常识、屈从常识,可是,我们也经常在常识中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犯错。例如,我们的社会包括法律人,都有很多误解,我们总以为法律人会对法律更忠诚,会更少违法——于是,我们普法。其实,法律人只是比其他人更懂得如何运用法律去算计,他们只是更早地知道了违法的结果而已。公平以及正义,常常只是被虚幻在法律人的笔记里。   

  很多情况下,是我们法律人建立了秩序,可最终又是我们自己颠覆了秩序。最近的很多案件一次又一次验证了——法律人是精神分裂的群体。人类选择法治,本来试图通过法律实现秩序,可是,在几乎所有有关正义的领域或问题上,我们法律人都很难达成共识,甚至沉默成为一种习惯和理性,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和病态。我们很痛心——在这个动荡不安、秩序混乱、价值观迷失的社会,法律人是否仅仅只是消极、保守的秩序守护者?而且,仅仅是作为秩序的守护者,我们是否坚守了底线——我们做到了吗?  

  总之,有很多常识会影响我们的判断。当我们以法律人角色自居、为法律人自豪的时候,我们其实可能没什么值得自豪的。当我们把大学当成“经济人”,让大学一味地、天经地义地适应社会需求时,我们就弱化了大学的功能,遗忘了大学批评社会、创新知识、延续传统的责任——所以,我们需要反思大学甚至教育的存在意义。我们每一个从大学走出去的人,都有这样的权利、义务和责任——去完成这样的反思。

  作为一名湘大的法律人,我爱这片土地,我们始终保持着一种黄土般的执着。在感恩的同时,我期待我们的庆典可以更多地传播——这种重建或者维持大学学术传统的意义。我相信,这也是今天以及未来,我们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之一。   

  最后,所有的感谢、感恩和祝福,都在不言中。谢谢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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